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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董重溫: 再見,婆婆。

最近碰到一位年青日本攝影師田村俊介的網頁,裡面有環節有一個章節叫 “Digital Papa”,是關於他今年二月逝世的父親,自從他父親零三年發覺染病後,他每天會為他用數位相機拍下一張照片放到自己的網站,都是日常生活瑣碎的生活片段,直到他離開這個世界,我將他這個系列一口氣看完,由健康的臉容到冰冷的屍體,那種快速搜畫式fast forward(或backward)的視覺經驗叫我心頭發麻,完全表現出生命的脆弱不過如此,這時候淚水忍不住在眼眶滾動,想起婆婆起來。

婆婆離開了已經一年有多了,老實說我還是活在這個哀傷的氛圍中。我還不能一下子適應目睹生命在我手中溜走的那種震撼,這麼快而又令措手不及,彌留的畫面還是纏繞著腦海。輔導員告訴我把她生前的事,無論大小只要在腦海湧現就嘗試把它寫下來,我這次是難得一次享受回憶的甜美,一種久違了的感覺。我常常認為攝影取代了記憶,記憶變得次要,但這次「治療」我卻沒有倚仗照片作媒介,回憶的「片段」反而變得實在真實。婆婆的晚年時我常常有為她拍造像的念頭,生怕要為她留下一點東西,但是卻不知從何入手,巴特的說話總是在腦海纏繞著我,看到照片就如看到死亡,我實在超脫不了這句潛台詞,所以一直都未有刻意去做,到外婆離開了,總是有點後悔為什麼不去做。其實想清楚我以往不是為她拍下不少相片嗎?那些都是隨意得不得了的快照,是沒有機心去拍的,有些甚至只是為了測試一下照相機而去拍,但這些照片卻看得我津津有味,因為內裡的外婆都是健康快樂的,輔導員說超脫痛苦的方法就是把她生前好的一面記住,婆婆也習慣了我把鏡頭對準她,所以內裡的她是多麼自然不造作,我方才發覺自己不知不覺把美好的時光留下來了。後來無意間碰到日本女攝影家川內倫子的寫真集《Cui Cui》,讓我觸動了好一陣子。川內的風格是很隨意的,初看很像平民百姓的生活照,沒有強烈的情緒或刻意的畫面構圖,色彩都是淡淡的有些夢幻,或像腦海的回憶,是很片段式的。我沒有刻意去找人替我翻譯她寫的序言,但我完全感受到傳達的訊息,就是生老病死循環不息。書內很多是她爺爺和嬤嬤,有爺爺臥在病榻,有他的葬禮,有嬤嬤獨個兒一個人的,到嫂嫂誕下兒子,完全表現出生命循環不息的道理,我想這是多麼的灑脫。我實在羨慕川內,這本寫真集實在是小作業大修為,雖未致於看破紅塵,但對於我這對生死感到困惑的人,帶來不多不少的啟迪,難怪不知在何處看到她被形容為「治療系」攝影師。

我還記得外婆很早已準備好自己身後事用的照片,那其實是一幀很久遠的証件照,那時穿著旗袍的她永遠年青優雅,那幀照片一直伴在她床邊一段日子。妹妹從外國趕回送別外婆,走的時候我送她一張我把我拍外婆的新舊照片做成的拼貼,讓她帶回美國,這是少數讓我覺得我拍照還是有意思的時刻。








To my granny (1923-2004)

(原文上載於06年,昨天是我外婆的忌辰,以此作為小小的紀念。最近舊文比較多,希望大家不要介意。)

留言

匿名說…
對不起,我沒有為意這天,希望沒有給你潻過無謂的麻煩。我明白一個疼愛自己的人,與自己親近的人離開的感受,因為我不只經歷過一次了。你知道,治療除了靠治療系攝影師,還要靠時間和自己......還有,我覺得你很多時候拍照都是有意思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