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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示從 8月, 2007 起發佈的文章

古董重溫: 遊子吟

忘了是真人真事還是笑話一樁:有旅行團到西藏,其中有人害了高山 症,要留在房間休息,他心有不甘自己不能繼續行程,要領隊帶他的照相機為他拍下今天行程的一事一物作補償。這種如桑塔所說一般,用照片來搜集世界的思維,一定程度會在我們身上找得到(你上一次沒有帶照相機去旅行是那個時候?)旅行確為攝影帶來意義(或者是攝影為旅行帶來意義罷),攝影術早期很大程度是為旅行服務,像英國的湯姆生John Thompson之類的旅行攝影家用攝影帶來各式的異國風情(準確一點是東方的異國風情,特別是對於歐洲人來說),撇開奇觀的成份,一定程度他的確為當時十八世紀的人們擴闊了對世界的視野,亦產生了明信片的工業,巴特說照片裡的地方應該是可居的,這種虛擬的旅遊或可以看作對自身居住環境不滿的一種解脫。我跟朋友經常有一個口頭禪,就是「No travel, no photo」,就是諷刺那些對異國情調的新鮮感才去拍照,其實內容卻是空洞不堪,反而面對自家熟悉的環境卻無從入手,隨便找個攝影展覽來參觀一下,很多都逃不出外地遊歷的亮麗影像,很多時作者談到要用影像去跟觀眾分享經歷,真的是這樣嗎? 歷史上尤其是在美國培養出不少的「攝影浪客」,經典如羅柏特法蘭Robert Frank,到近代的祖爾史丹菲Joel Sternfeld,或梭爾Stephen Shore,都是在沒有刻意的計劃之下駕了輛汽車四處跑,把所見所聞用影像表現出來;這種浪客遊子的創作在美國來得很自然,州際公路網絡發達令旅行變得容易,又不至於像飛機旅程一樣瞬間轉移而缺乏過程經驗,可以說得上是公路電影的硬照版本。羅拔法蘭的《 The Americans 》固然是個經典,祖爾史丹菲的《 American Prospects 》同樣是一本在近代攝影史中佔一個重要席位的影集,雖然他的書名刻意地改得白到不得了,就只是叫作美國風景,但那個經典到不得了的封面實在令人難忘:一群消防員正在為一個農庄救火,前景卻是佈滿地上的大南瓜,一個百無了賴的消防員正挑選著那些南瓜,是一個很荒誕又有趣的場景,但這種連貫整本影集的風 格,卻正正訴說出美國在七十年代到八十年代初,經歷越戰及水門事件,經濟受能源危機而衰退後價值觀方向失據的現象。他奉行的就是典型嬉皮士風格,租一輛福士「van仔」就遍遊美國,再加上用大片幅彩色負片拍攝,這樣就平地一聲雷成就了史上幾個最早把彩色攝影真正帶進藝術門檻的人,更為

久違了

有位前輩看到我寫關於他喜愛的攝影師帕爾Martin Parr,問我有沒有興趣寫他另一位他喜愛的英國攝影師格理芬 Brian Griffin ,噢,不禁要說一聲:久違了!其實「粉絲」前輩的博客,已鉅細無遺的去記載格理芬的創作歷程和近況(我甚至懷疑他是格理芬的經理人!),我再寫其實是自討沒趣,大概他只想看看他口中的「皇者」天威去到哪個地步罷(一笑)。其實跟格理芬的淵源也很深,我第一本買的外文攝影專集就是他的《Power》。再追溯遠一點是剛剛愛上攝影時去了一個以他為題,在大會堂舉行的講座,誰主講、說了什麼都已忘得一乾二淨,因為一開始就找周公去了,年紀還小嘛。再要前一點的話,就是學生時代還是租黑膠唱片回家「炸機」的年代,租過一張英國電子組合「迪柏芝舞」(Depeche Mode,當年最愛!)的早期作品A Broken Frame,封套的彩色照片神秘又誘人:是一個頭戴紅頭巾的農婦,在麥田裡拿著鐮刀作收割狀,還要是在一個magic hour,滿天密雲的環境下拍攝的,原來就是格理芬的作品(其實他還有為Depeche Mode拍過不少唱片封套和音樂錄像)。 格理芬最為人所稱頌的是其出色的作品大部份是受委托的作品,亦即所謂「交貨相」,其實是一眾打工仔攝影師的夢想,有貨交給老闆之餘亦可以有個人創作空間,尤其格理芬那一類經濟人物造像一向都是為人所忽略的攝影範疇,。說回我那本《Power》,其本上談不上是一本純攝影集,因為印刷算得上平庸不堪,白白浪費格里芬那些出色的黑白放印(我還是在往後的《Work》才曉得),嚴格來說這是本商界人物誌,配上很多文字去表述那位被攝者的「豐功偉績」。看格里芬作品有趣的地方是行為成份很重,被攝的當事人的角色扮演、攝影師主觀願望的投影、到其被攝者的真實身份三方面拉扯,觀眾在這三方面的追逐徘徊,充斥著各種完素:冷漠、荒誕、緊張、曖昧......,是個很有趣的視覺經驗,還得看各人均甘於去擺布,或受擺布,或是有時候看得出當事人不甘受擺的窘態,所有手段都是為了洗脫這一群社會菁英的權威性,在英國這個受濃厚階級形象潛而默化的社會下,在那個年代也算得上反叛了,但英國人就是這樣又要架子又要不拘幽默(修養是也),這兩面拉拉扯扯造就了這些古怪過癮的影像。這類名人造像,剛作古的阿諾紐曼Arnold Newman拍得最多最相近,但紐曼偏向用環境元素符號去標籤當事人的職業,例如史蒂文斯基,

古董重溫: 廢墟

「沒有廢墟的話就不可能有文明,就如同沒有地獄就不會有天堂一般。」姚瑞中 出發到日本的那個早上,碰巧東京發生黎克特制五級左右的輕微地震,沒有造成什麼損壞,第二天已經有小報炒作如果東京都遇到七級以上的地震時會造成多大的破壞,附有預想的破壞程度的地圖,若不是大陸反日示威佔了各大報紙的頭條,這類的報導肯定更多。 日本人早已在這種無時無刻的陰影下生活,再加上原爆破遺留下來的夢魘,很多時候都反映在各種文藝媒體上,如由咸蛋超人到哥斯拉,把都市高樓大廈打過稀爛是少不了的情節,彷彿人類文明就是這麼不堪一擊。這種對廢墟的沉溺,亦表現在很多日本寫真家的作品中,隨便到一間書店內到寫真集的一欄看看,就會發現不乏用廢墟或作古破舊的設施來作題材,以往比較有名的有宮本隆師,甚至越洋來到拍我們自家的廢墟:九龍城寨(還記得它嗎?)。甚至可以說當年眾多為城寨慕名而來的外國攝影師,他是拍得最有味道的一位。這次到日本剛好是那邊的木村伊兵衛獎揭曉,這個算得上是日本攝影界奧斯卡新人獎,今年的得獎者中野正貴是該獎有史以來最老的一位,剛好到知天命之年,五十歲了,在日本人口日益老化的當下,這個獎有其特殊意義,也令一眾以年事高來做靈感油盡燈枯的理由的人好好反省一下。中野的獲獎作品叫「東京窗景」,是各式各樣從窗戶望出去光怪陸離的都市景物,有很多都是日本有名的地標,再加上窗內景物同樣的光怪陸離,對照之下煞是有趣,簡單但有效。但我想說的是他的前作《Tokyo Nobody》(無人的東京),是一幅幅沒有人跡的東京都市景象,十分超現實,直覺上是不可能發生的,我們這一代就會非常直覺地認為是數位處理的效果,其實不然,只是中野君每年找新年元旦日左右的一兩天,沒有人上班,要回老家的人回家的時候,再選早上時分來行事,才能獲得這樣未聞人跡的影像。當年尤金.阿傑也是拍出了無人的巴黎,是充滿令人神往的氣質,本雅明也為之著迷,甚至將之說成案發現場,阿傑拍的照片就是搜証的工作,是很「到肉」的說法。以往亦曾經看過類似的作品,例如台灣攝影師袁廣鳴的「人間失格:西門町」,就把台北市有名最繁忙的地方西門町用數位技術把內裡的行人抹去,但感覺卻截然不同,「人間失格」是一種冷漠的虛擬現實的投影,是對都市化、消費主義主導的現代社會過程中人的重要性退卻的表達。 還有台灣攝影師、展覽策劃人姚瑞中的調查式的結集《台灣廢墟迷走》,內裡鉅細無遺的紀錄台灣各處一些千奇百怪的廢

細榮,一路走好

到過為細榮辦的法事,沒有哭哭啼啼,大家都很平靜。細榮是我跟 社區組織協會 拍攝《 一人生活 》計劃認識的精神病病友,第一次到他獨居的公屋單位見面就知道他不快樂,愁眉經常深鎖,他年紀不是太大卻顯得很蒼老,滿頭白髮,一碰面就向我不斷去投訴鄰居焚香的味道,或者是窗外吱吱喳喳小鳥的叫聲,當然還有各式各樣的幻聽,唯一令他感到安靜的大概是他偶像梅艷芳的歌聲。他講話很大聲是因為耳朵不好,那個舊式助聽器又幫不了忙,牙齒也脫了好一大半,社工幫他申請緩助去見牙醫造假牙,他就一股腦把錢送到馬會去:賭博是他去麻醉自己的方法,記得在《一人生活》展覽的時候他在當義工去派傳單,看到他臉上難得一見的興奮,我後來發覺他耳上戴著的不是助聽器而是收音機,而那天剛好是賽馬日。 就是因為沒有了副假牙,他經常嚥不下東西,胃口很差,久而久之大概變成了厭食自己也不知道,社工後來告訴我他在自己家裡猝死,到隔鄰嗅到氣味時才發覺⋯⋯ 佛教法事中有讀經的環節,有個情節很有趣,細節記不起了,大概是告訴細榮在西方極樂有吃不完的東西,吃過之後餐具會自動消失,不用洗滌,消化後又不用上廁所。說起來很「多拉A夢」,但委實完美致極。讀回《一人生活》裡他的故事結尾,細榮說希望精神病能從此遠離他,讓他能在餘生中再次享受寧靜與安逸;換過樂觀的想法他現在兩樣都不缺了,在那裡還可會有機會跟自己的偶像碰個面聊聊天。 細榮,一路走好,記得在那裡要吃過痛痛快快!

古董重溫:無題,又見無題。

很多時留意藝術作品的標題,希望能幫助了解作品本身的內容,可惜遇到的往往是「無題」(untitled)一樁,很多時人們會奇怪,既然是有目的去創作,為何不去為作品設題?我們首先要弄清楚標題其實可以說是並非必要的,一張照片或其他類型的視覺藝術作品裡影像始終還是主角,文字如標題是附從角色,但是有很多影像工作者愛顛覆這種主客關係,如古格Barbara Kruger模仿政治宣傳propaganda的宣傳語句作為作品內容一部分,同時亦作為該作品的標題(這裡的話題會牽涉到文本與圖像錯綜複雜的關係,要談下去恐怕要另開文章。)我們當然也不應排除很多情況下藝術工作者都為了在創作或歸類上的方便,甚至是懶於設題,所以稱作品為「無題」。要是去咬文嚼字,其實在英語 "untitled" 含有一種「不欲設題」的意思,反而用在中文「無題」就含有這作品本來就沒有題目的意思,曾經讀過內地一本攝影作品結集他們用上 "Without Title" 的英譯法來闡釋「無題」,初初聽起來的確比較突兀,以為是拙劣的翻譯,之後想深一層這種譯法也不無道理。 圖像與文本的討論總離不開符號學祖師巴特,羅蘭巴特Roland Barthes在 "Image, Music, Text." (1977)有一篇 "The Photographic Message" 早就明言「相片是沒有符碼的訊息」(Photograph is a message without code),他用報紙來做例子,照片的角色就是connotative message,四周的文章及標題就是denotative message。標題的類型亦因此可分類為兩種,一為indexical title即為作品有指引、解說作用的,如風景攝影大都用地方名稱作標題來交待被攝地方,人物就用被攝者的姓名等等,套巴特的話這是一種 denotative message﹔另一類為iconic title即作者希望為作品帶來「絃外之音」,即為一種connotative message,就例如「禪」派大師懷特Minor White的一幅作品The Three Thirds (三個三份之一),畫面其實是三個窗戶,一個反映了天空的雲朵,一個是由窗簾遮蓋了,一個是破爛的,這樣的標題帶領讀者去分割三份畫面去閱讀,再可以

古董重溫: 在晴朗的一天出發

每天起床睡眼惺松調開收音機,衝上腦海就是「在晴朗的一天出發」這個節目的聲音,已成了指定動作,不是因為特別愛聽這個節目,而是好像聽了就能調較好自己的心理狀態,「在晴朗的一天出發」,天真的想法,始終心情的好壞絕對有一部份是天氣對心靈的投射。上大學時第一位算得上真正喜歡的畫家不是印象派,而是十八、九世紀的英國畫家透納Joseph Turner,其強項就是畫天氣。他對天氣狀況精辟的觀察實在叫人驚歎,這大概拜他浪遊四海時的鑽研得來的,加上豪邁的筆法,可以說是為印象派打下基礎。有一回英國公眾投票選英國最偉大的油畫,他1838年那幅《The fighting Temeraire tugged to her last berth to be broken up》(戰船鹵莽號最後一次回航等待解體)成了第一位,那艘戰艦固然是主角,令人難忘的可是那個富有戲劇性的日落景色,相信在現實中這種懾人的景色百年難得一遇,亦成功地使用天氣的氛圍投射為對景物的情感,成功營造了英雄遲暮的感觸。 在這方面攝影一開始就吃虧了,攝影物料在誕生的時候並不是全色的(panchromatic),對藍光尤其敏感,所以一天空無論陰晴拍出來都是白茫茫一片。後來技術問題克服了,可以拍攝更具畫意的作品,「現代攝影之父」史蒂格勒玆Alfred Stieglitz曾經著迷於拍天空的雲朵,命名為「平衡」系列Equivalents,大概有敬神的意思。天氣為題材的攝影作品一向不是太多,大概陰晴月缺大家見慣見熟不值一拍罷,帕爾Martin Parr的早期黑白作品《Bad Weather》拍的就是英國這個好像跟陽光交惡的地方,人們在壞天氣下出岔子的窘態,可以想像內裡帕爾那些尖酸刻薄的影像。邁斯拉基Richard Misrach家住舊金山,窗戶正正面向金門橋,索性把照相機固定在同一位置,三年下來把金門橋在不同日子季節天氣下,不同色調的模樣捕捉下來,雖然是「慳水慳力」之作,但在不同天氣襯托下卻把金門橋拍成有七情六慾一般。好天氣如強烈的陽光除了為帶動跳躍化的色彩,亦主宰作品的情緒,很多中南美洲作背景的作品便是了,例如馬格林成員韋伯Alex Webb的《From the sunshine state》內的色彩都是充滿音樂感的視覺原素;喬爾頓Bruce Gilden的紀實作品《Haiti》(海地),猛烈的陽光,光暗反差異常地大之餘再加上其招牌式的閃

墨汁、蜜汁

攝影豬很多時都會讀一本日本的攝影雜誌,固然想知道最新的相機情報來消磨時間,或滿足一下虛擬的玩物慾(因為沒有錢),還有是看一看他們每月的讀者來稿比賽,不要以為這些玩意老套到極,日本固然是一個人口老化的國家,攝影的人口也很年邁,看到的是五六十歲的參賽者佔了好一大部份,七八十歲也大有人在,除開了衡量藝術水平的問題,令我有點意想不到的,是作品中那種利用攝影來閱讀世界的感覺非常強烈,身邊周遭的鎖碎的人和事都是題材,對生活的觸覺並沒有隨著年紀而退化,並不多見到那些僵化的花卉美女外影會那種理所當然的沙龍風格作品,當然這堆月獎的得獎作品固然是評判的精心選擇,他們的喜好當然會左右其中,但這種驚喜絕對不是偶然而已。 近年攝影人口暴增,但很多年青一輩的攝影愛好者卻走回頭路,觀念逗留在迂腐的美學觀念,忽然花草美女黃昏落日明信片格式影像充斥坊間、媒體或博客,推波助瀾的是一群出現在各大小媒體新湧現的攝影「導師」,把這套過時的觀念「函授」開去,不少初初接觸攝影的的年青人就把它照單全收,攝影作為溝通的工具作用大家好像不太去理會。這種拜數位攝影普及的怪現象,是因大家都認為自己信心大了認為自己能拍得好照片,就如語文方面,大家以為自己能寫字就能寫好文章,但閱讀呢?讀不好會寫得好文章嗎?又要借某帶有手寫功能的手機廣告:你能我手寫我心嗎? 記得大學畢業展覽時候印製的個人名信片附上海因Lewis Hine老掉了牙的一句話:「如果我能用文字交待這個故事,我用不著帶來一台相機。」("If I can tell the story in words, I wouldn't lug a camera.")這些極其浪漫主義色彩的話語,我現在聽來也有點發麻,但的確表現我那種渴求用影像溝通的想法。我相信沒有人會認為如果沒有了攝影是世界末日,或會有多少人會認真對待用攝影為表達自己的手段或方法;影像泛濫,我們的世界觀也很大程度上是用影像堆砌出來,也許令人不會去嘗試去閱讀影像,而是用我所提到那套陳腐的美學觀念去解碼。是解碼,不是閱讀。 攝影沒有是語文能力基準試,或許正如我以前也寫過大家都相信自己對運用視覺完素這方面已天生有基因,學習是多餘的。我們不是覺得咱們廣東人說好廣府話是理所當然的事,但當這一代很多人連「墨汁蜜汁」也搞不清時,你可以期望他們有清晰的視覺元素本質嗎? 王貽興大哥,攝影有正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