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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迷信

快到萬聖節,想起幾段有關鬼神的故事。

最近翻開有一期城市畫報,湯貞兆先生寫寺山修司名作電影《田園之死》的場景恐山,是日本著名的靈場,那些詭異的氛圍著實把我懾服,又順道帶我回到《四谷怪談》的畫面;再前些時奧運期間讀到重慶的豐都用七億來打造鬼城,受盡非議,除了說勞民傷財外,也有鼓吹迷信的嫌疑,媒體說成鬼迷心竅,其實不如是財迷心竅罷,中央亦很自然叫停。豐都位於重慶忠縣和涪陵間的長江北岸,這裡有《西游記》《封神演義》《聊齋志異》等所說的陰曹地府、鬼國幽都。那個玉皇大帝的巨型造像,佔了好一個山,大概造像者認為心虛者看到定必腳軟。有說鬼神文化善惡因果說都是有規範人們道德倫理的功能,香港也有佔著太家集體回憶的虎豹別墅,剛剛的施政報告透露,有意把那個我小時候不敢睜大眼看的陰曹地府浮雕變成一個紅酒中心,要酒祭鬼會方便得多。

我自問我是友儕中最不迷信的一個,我不看相、看風水、問卜諸如此類,不是我不信,而是迷信是要錢的!鬼神興,則國衰。有一段時間流行靈界題材的所謂「紀錄片」,時為回歸前夕信心危機的年代,世衰道微,自然不問蒼生問鬼神。以前媒體間或有靈照事件報導,那時可以鬧得很大,還記得很多很多年前屯門公路一個拍攝汽車超速的攝影機,在黑夜拍下了一幀的照片,裡頭有泛著紅色、疑似人樣的虛像,上了時事週刊的頭版,說是拍到靈體云云。我念書的時候就把這拿了來作case study,後來科學的解釋是超速汽車引發閃燈照亮了一個碰巧路過的行人,因為太近距離所以有發紅的現像,我欣然接受這個解釋。後來大家卻見怪不怪了,只落得在那些靈異題材的周刊炒作,這些靈照文化其實承傳自東洋,當年照相機皇國的子民,好好地發揮想像力,把那些景深以外的虛像,描繪成各式人臉異物,其實跟那些奶粉廣告裡的BB,吃過奶粉後把雲團想像成白馬其實差不多。加上離不開相中人生病去世的描述,達到毛骨悚然的效果。現在攝影人口幾何級數的倍增,這類靈照卻只有賣少見少,難道靈界也怕了我們的照相機?

攝影發明之時西方工業革命才剛起步,對攝影這種新事物仍一知半解,忽然出現了一種前所未有忠實的影像制作工具,人們常常認為自己的靈魂、精神都會因為拍照而被攝走掉。尤其是銅版攝影或達蓋爾版攝影,可以表達出非常細緻的細節,再加銅版上的銀鹽需要在特定的角度才有最佳的觀看效果,我個人覺得有一種影像浮在銅版的感覺。再者有人會想到既然靈魂可以物質化,攝影術可以拍攝到一些我們肉眼不能看得到的東西,早年攝影術經常會被靈媒利用,那些經過精心鋪排的超自然現像,例如東西浮在空中、靈媒招魂時吐出的異物等等,都要經過照片才能傳達到,那些招魂之類的過程很多時都在全黑進行,其他人根本不知就裡,尤其是美國內戰後,很多美國人都希望跟自己死去的親人見面,靈媒及背後串通的攝影師就把已逝的親人影像呈現在招魂儀式的照片上,說穿了還不是暗房裡面做了手腳呢。前幾年到美國的時候,就到過紐約大都會美術館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看過一個關於靈照的展覽,稱之為《The Perfect Medium: Photography and the Occult》(完美的媒介:攝影與超自然),我有點出奇,這個「古靈精怪」的展覽,卻在相對比較保守的大都會美術館展出。除了上述類型的靈媒影像外,還有其他超自然現象的圖片,例如曾經何時香港都流行一時的Aura Photography,也就是有部特製的照相機拍下你的頭像,照片顯示出來有五顏六色的光來表示你的能量如何如何,在那些賣水晶改運的商店常見。最叫人嘖嘖稱奇的,是利用念力去製造影像,即把一台拍立得對著自己頭顱,按快門就能把自己腦海想著的影像記錄下來。這個展覽極具娛樂性,對各種未能解釋的現像沒有很確實真偽或立論,也不會一面倒的談奇述異或導人迷信,但卻展示攝影在科技和藝術中間一大片真空的地帶。由攝影術誕生到今時今日數字科技唾手可得的年代,竄改手段層出不窮,古斯基Andrea Gursky等使用著鬼斧神功的數字技術的當代藝術家,跟當年這班帶著敲詐在暗房造手腳的攝影師盡不相同,但大家都是駕馭著當其時的科技玩弄觀眾視覺,大概這就是攝影的風土病。

看來如果搞一部戲叫「攝影大迷信」我大概可以當導演.....














同名出版書籍。
The Perfect Medium: Photography and the Occult, by Clement Cheroux (Author), Pierre Apraxine (Author), Andreas Fischer (Author), Denis Canguilhem (Author), Sophie Schmit (Auth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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